眾人來到易武小鎮(zhèn)，小鎮(zhèn)的外地來客并沒有想象中般人潮涌動，不過一心尋茶的我們并沒有感到多么失望。小鎮(zhèn)的風貌與許多茶書中記載的不太一樣，不過還是保留了很多古式建筑風格，周邊林立的茶莊、客?？偭钊烁∠肼?lián)翩，仿佛一閉眼便能見到古時趕著壯馬行走于茶馬古道的漢子，坐在客棧里向掌柜喊道：“小二，上一盞涼茶！”。
大概是近年的“普洱茶”熱讓小鎮(zhèn)模樣變得太快，我總能文章里看到有人譴責茶農(nóng)們愈發(fā)勢力、貪婪。不過，在我看來每個人都有權(quán)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，實在沒必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要求別人做些什么。據(jù)我所知，在2007年之前，這個小鎮(zhèn)里很多人衣不裹身，食不飽腹，甚至求學都要徒步走上十多公里……而最終，是普洱茶改善了他們的生活
驅(qū)車行駛在去往落水洞的路上，道路隨著村寨收入的提高也修繕成了水泥路，不過彎道還是一樣的曲折，環(huán)繞于半山腰與天險之間，低頭向下看，山間云霧飄渺，深難見底。我無法想象這條道路在修繕之前又是何等險峻模樣，也只能感慨著自己所處的時代何其幸運？完善的交通網(wǎng)絡，規(guī)劃好的線路圖……總不需要再效仿前輩尋茶者，再扛著一把砍刀在前方披荊斬棘，硬生生辟出一條尋茶之路。
“今年基本沒怎么降雨，春茶的產(chǎn)量會大大縮減，毛茶的價格也會比去年的高上很多。”我不止一次從茶農(nóng)口中聽到了此類話語，語氣中略帶憂慮。對于茶農(nóng)而言，普洱茶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，降雨量影響春茶產(chǎn)量，產(chǎn)量又一定程度上決定他們的收入。雖然他們可以抬價，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，至少在部分茶農(nóng)看來，毛茶價格不應該被抬的太高。
走進落水洞古茶園，茶園里還是小茶樹居多，這些小茶樹發(fā)芽期比古茶樹早，芽葉間已經(jīng)有了被采摘過的痕跡。數(shù)十株小茶樹中，偶爾能看見一株古茶樹鶴立其中，其萌芽期雖然稍晚一步，不過也能見到枝條間有新芽抽出，萌芽期稍微快上一點的古茶樹，甚至已經(jīng)被茶農(nóng)們采制成毛茶，算是頭春古樹普洱茶了。
期間，眾人看了已經(jīng)仙逝的落水洞茶王樹，也看見了還屹立于眾茶樹中的麻黑茶王樹，一生一死，卻是一樣的孤獨。它們被以紀念、保護之名圍在方寸之地，我不知道這“光鮮”的背后摻雜著多少利益成分，不過每年春茶期如約而至，這株還活著麻黑茶王樹，也不見得因為被“保護”而少采，“仙逝”了沒關系，不過是再選一株“茶王樹”罷了。
走了一天，身子略顯疲憊，應邀到茶農(nóng)家喝茶，男主人不在家，最后是男主人的妹妹高女士出面招待。相見時，這位30歲上下的高女士正領著女兒擺弄著簸箕里毛茶，動作嫻熟的挑揀著隱藏于毛茶里的雜質(zhì)，看見我們迎面走來，剎那間綻放的淳樸笑容讓人如沐春風。
高女士極為健談，語速不急不緩，向我們說著關于落水洞的一些趣聞，她懷里抱著6、7歲大的女兒，時不時為女兒梳理著稍顯凌亂的頭發(fā)。小女孩極為可愛乖巧，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打量著我們這群與她母親交談甚歡的陌生人。
從高女士的口中，我們了解到，“落水洞”并非子虛烏有。早年村寨山里的確有一個洞口，每年無論有多少雨水傾瀉其中，也不會出現(xiàn)洞口有水流溢出，長此以往，便把這個洞口命名為落水洞，甚至村寨的名字也是由此演化而來。后來為了寨子里小孩子的安全著想，便用土石掩埋，不過盡管如此，仍然不見有雨水溢出，仍然是有多少雨水，盡皆會被落水洞一吞而下。
早年間，普洱茶大量銷往國外與邊疆，其需求量上漲。當?shù)卣疄榱颂岣咂斩璨璁a(chǎn)量，對易武片區(qū)的古茶樹實行“矮化”，統(tǒng)一建設新式茶園。隨著“古樹茶”熱潮來襲，政府又開始扶持“古樹茶”，這一前一后的變化，他們也只是按部就班的實行而已，甚至對普洱茶價格的飛速增長不明就里，從最開始的2元漲到現(xiàn)在幾百、幾千元。至少他們最初的想法很簡單，價格能漲就是好事，至少不用再為生計、孩子的學費犯愁了。
“早年間毛茶價格不高，茶農(nóng)們把大片茶林開墾為農(nóng)地，但總會留下一兩株用來栓牛，現(xiàn)在的麻黑茶王樹便是那些年遺留下來的茶樹。想想那些被砍伐的古茶樹，真是可惜了，不然存活到現(xiàn)在，都是現(xiàn)在可以媲美茶王樹的存在。”高女士頗為惋惜的嘆聲道。
聽聞至此，我們也由衷感慨時態(tài)無常，生活哪能處處完美？當初為了生活開墾農(nóng)地還情有可原，那現(xiàn)在部分茶園為了茶樹長勢肆意破壞周圍生態(tài)平衡，甚至不允許一株雜草存活，那又是為了什么？至于此類行為不不會導致普洱茶的質(zhì)量大不如前，又有誰會在乎呢？
幾個小時一晃而過，與高女士的一番長談也臨近尾聲，令我受益不淺。高女士最后提及麻黑與落水洞普洱茶的區(qū)別，主要從條索顏色來區(qū)分，麻黑普洱茶采制成的毛茶顯黑一些，口味上多是苦澀輕重的差異，但差別不大。今年的麻黑頭春茶還未能品嘗，不過高女士用于招待我們的茶品倒著實令人驚喜。
第一款茶品，據(jù)高女士介紹，是今年頭春小樹曬青茶，熱嗅花香馥郁，溫嗅花香轉(zhuǎn)為蜜香，入口苦輕澀重，苦感入口即化，澀感化得稍慢一些；茶湯水路細膩，柔軟間不失滑度，茶湯飽滿，回甘綿潤持久，即便是小樹茶，也算得茶中精品了。
第二款為今年頭春古樹曬青茶，古樹茶香氣不似小樹茶那般張揚，反而相對內(nèi)斂；茶湯入口后稍頓片刻，只覺得滿口甘潤，生津若舌底鳴泉；茶湯水含香較為明顯，泡飲間喉韻通透、溫熱；茶湯整體滑度、潤度、厚度皆非小樹茶可比。十分鐘過后，喉間隱隱還有回甘余韻。
文盡于此，已是深夜凌晨時分，今日春茶行落水洞之行，著實令筆者感觸良多。感慨之處在于易武的“溫柔鄉(xiāng)”區(qū)別于利益之外，偏居一偶。如易武小鎮(zhèn)傳承下來的古式余韻，如婦人抱著孩子不經(jīng)意間散發(fā)的母性溫情，如部分茶農(nóng)始終堅守的那份淳真……當然，還有落水洞的茶香。